这一年,是元武十一年,春风里,雀儿在枝头啼鸣着捎来喜事,铺天盖地的红色揉进了整个宫殿,将鲜艳的颜色布满了她的眼帘,浸透了她凝固着恨意的双瞳。屋里的蜡烛也悉数被奴才们换成了喜庆的红烛,明明灭灭晃得她眼睛生疼,她的眼疾本就受不得这样生猛的光线,拢袖抬手去遮住被刺痛的眼。不经意间,手指触摸到了眼角的细纹,这纹路似乎是那绸缎留下了久经岁月而碾上的黄渍,沧桑落在了眉角这儿。她成熟得出落成了一枝愈渐凋零的花蕊,余香幽微,沁人心脾,而娇媚颜色不在,一切都迷失在手边的那盏云雾茶里,再也没有人,值得她亲手烹制一壶明前的茶水。
恍然间,眼眸眯成了一条窄窄的细缝,乌色瞳仁里头透出的只有朦胧与沉醉,她的思绪飞到了数年之前的入宫选秀之时,又辗转到了在世家府邸的千金生活。
外面热热闹闹的有婢子小奴嬉笑打闹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,清晰的好像又一枚银针扎在了她的心上,让她从旧梦往事里重新清醒过来。然而她那一颗温软的心,早已被这偌大的宫闱折磨得千疮百孔,再多一根扎在心上,狠些,又何妨?
她笑了,唇畔勾勒的笑意魅惑而迷醉,在红烛照耀下脸庞泛着温润莹然的光,映衬着端正雅致的五官。当然,那点犹存的芳华美艳,是要除却她半边脸颊上红色的狰狞印记。
“快点儿啊,你们这一个个的,磨蹭什么呢,明儿可就是萧贵妃娘娘的好日子,啊——呸,瞧我这张破嘴。”门外的一个的公鸭嗓子喑哑得泄出几个调儿来,似乎想要将这几句话儿说得喜庆欢乐些。“明儿可就是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了,你们要敢懈怠喽,咱家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!”说着便作了筏子,手一勾将软皮鞭朝着脚下的地砖狠狠一抽,在地面上噼啪作响,再一挥鞭子,佯装要往那少年小公公的腿上抽打去。
几个小奴小脸一白,连忙瑟缩着扶了梯子,让上头那个仔细挂上了大红灯笼,端端正正的,在最快的时辰里张灯结彩,好好做完了这些功夫,也免了这位管事公公的一顿罚。这位可毕竟是未来皇后宫里头的伺候的内监,宫里头是最容易生了变故的地方。瞧瞧那位,月前还只是个地位绿豆大小的粗使太监呢,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后娘娘眼前儿的红人,掌控着长舒宫的大小事务。 ...